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萤雪丛说 宋 俞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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萤雪丛说  (宋)俞成 撰

  ●序

  余自四十以后,便不出应举,人笑其无能为也,是则然矣,然而早能知退,又有人之所不能为焉。以己之无能为而能为人之所不能为,此非其所长矣乎?盖四十而不惑,四十五十而无闻焉,斯亦不足畏也已,夫子尝有是言也。幼诵夫子之言,力行夫子之训,既而不惑,抑又无闻,宜乎退缩一头地而莫之为也。自此功名灰念,加以拙于谋利,时复优游黄卷,考究讨论,付之书记;囊萤映雪,无所不为,尘积日久,遂成一编,目曰《萤雪丛说》,宾其实也。虽然,囊萤映雪,岂能照耀方册也哉?于以见其学之笃而志之锐也,此史臣所以美其勤:勤若是,姑欲激昂后进云尔,则知今之丛是说者,其亦车胤、孙康之意欤。

  庆元庚申八月望日东阳俞成元德漫录。

  ●萤雪丛说

  ○致字说

  先儒解致字,往往不尽如“致中和,天地位”焉。郑康成云:致,行之至也,致乐以治心。又云:致深审也。《周易略例》,主心致一也。孔颖达云:致犹归也。《礼器》:礼也者,物之致也。郑云致之言至也,极也,其他诸经往往指为极尽之意。如丧致乎哀而止,见危致命,君子以致命遂志与,病则致其忧之类是也。此皆意有未尽,盖致有尽之意,有取与纳之意,如丧致乎哀而上,见危致命,谓之极尽可也。如致中和致知之类,则又有取之意焉。吾闻致师者,亦有取之意也,用致夫人。凡《春秋》以某事致,七十而致事,致为臣而归,则又有纳之意与尽之意。凡此皆难以一字通解也。今人谓招致者,亦有取意也。《檀弓》齐榖王姬之丧,当为告古毒反,声之误也。告下告上之辞,故误为榖父母之丧哭无时,使必知其反也,知当为如字之误也。言父母之丧号哭,思慕如欲父母复反。

  ○忍字说

  忍之名一也而用不同,必有忍其乃有济。小不忍则乱大谋,此皆圣贤之所谓忍。忍于不善也,所渭吉德也。而世俗之所谓忍,如■〈彳青〉忍刚忍之类,乃是忍于善而就不善也,所谓凶德也。王导不忍美人之勤酒,恐为见杀,则强为之饮,此则不忍也,正所谓忍于不善而就善也,非吉德而何?王敦之不顾美人之死而不为之饮,此世俗之所谓忍,忍于善而就不善也,非凶德而何?天之报施必以其类,观王导王敦之后兴衰祸福盖可见矣。然则不忍者,正人之本心,孟子所谓人皆有不忍人之心是也。而世俗之所谓忍者,残义害善之本,杀身覆族之由也;项羽为人不忍,虽不能成事,要之良心犹在。伍子胥为人刚戾忍诟,虽能成事,然良心丧失尽矣。予家子曰:一惭之不忍而终身恶乎?王导能忍事,此皆忍于不善以就善之谓。尝睹唐张公艺九用同居家无异议,人间其故,公艺即书忍字以对,亦鉴王敦之得失也。

  ○记史法

  历事几主,历任几官,有何建立,有何献明,何长可□,何短可戒,传中有何佳对(旧诸史赋如,《张良传》用赤松子对黄石公),此贾挺才先生记吏法也。

  ○解书诀

  辞之内不可减,减之则为凿,凿则失本意。辞之外不可增,增之则为赘,赘则坏本意。此王虚中先生解书诀也。

  ○歌颂

  卢仝《茶歌》“至尊之余令王公,何事便到山人家”,上不忘君也。“安知百万亿苍生,命堕巅崖受辛苦”,下不忘民也。此乃尽臣子敬上念下之意也。元结《中兴颂》:前代帝王有盛德大业者,必见于歌颂,若今歌颂大业便不吉德。此乃得《春秋》一字褒贬之意也。夫以歌颂之作,不专为称美修也,多寄意于讥讽,一则有爱君之诚,二则有贬上之意。二者虽若相反,而于措辞立言各有所主,不得不然。

  ○祝寿

  吴叔经先生代人上黄耕叟太夫人寿,乃三月十四日生也。其词曰:“天边将满一轮月,世上还钟百岁人。”有一识者议论“将满一轮月”之句,若是十三日亦使得,不若前去“犹欠一分”,便见得直是十四日也。尝见乐人圣节致语,关初便使老子“长上古而不老”,对董仲舒“历万世以亡弊”,固已云好。然而“不老”二字乃是语忌,岂若诗人之婉其辞云“永锡难老”,多少委曲和缓。如曰“天子万年”,如曰“如南山之寿”,如曰“俾尔寿而臧”,皆曲尽祝寿之意也。对人祝尧能如许于?

  ○祭文

  前辈尝说北狄《致祭□皇后文》,杨大年捧读空纸无一字。随自撰曰:“惟灵巫山一朵云,阆苑一团雪,桃源一枝花,秋空一轮月。岂期云散、雪消、花残、月缺,伏惟尚飨。”仁庙大喜其才敏给,有壮国体。洪忠宣公自岭外徙宜春,没于保昌,张子韶致祭,其文但云:“维某年月日,具官某谨以清酌之奠,昭告于某官之灵。呜呼哀哉,伏惟尚飨!”景卢深美其情哀怆,乃过于词。二者体制大概相类,要之词意浑合,言语脱俗,此诚仓卒之所难也。

  ○四凶辨

  人皆知浑敦、穷奇、梼杌、饕餮为四凶,而不知所以谓之四凶者果何意耶?盖当舜之时,见其罪恶如此而例以凶,徒目之譬犹兽也,正如今之骂人畜生、禽兽。据《山海经》载,浑敦、穷奇、梼杌、饕餮皆兽名也。杜预解经不知出此,妄以义理释之,无怪他人之不识也。

  ○赋假人名体状题意

  往年俞文纬监试,预荐赴省相过,因话赋假人名,善体状题意者,莫若武为救世砭剂公:“唐室中兴,赖药师而克济;汉家外患,藉去病以皆除。”余尝赋《化下犹甄者》,欲以陶唐尧舜为一联,使“于变时雍,犹埏珽植,风动四方,器不苦窳”事也。曾与舍弟硕夫过昆仲侪辈较量,莫不领略此说。

  ○赋善使事

  昔有士人在场屋间,赋《帝王之道出万全》,绝无故实,遂问一老先生。答云:“只有‘一举空朔庭,三箭定天山’好使,要在人干旋尔。”或谓此事乃人臣,非帝王也,不可用,疑诳。之后于程文中见一举人使得最妙。其说题目甚透,有曰:“一举朔庭空,窦宪受成于汉室;三箭天山定,薛疾禀命于唐宗。”真所谓九转丹砂,点铁成金者也。

  ○韵学

  《极□圣涯诗》盖出《唐史·文艺叙传》也,三字皆仄,一字是平,不免以涯字为押。然涯之一字而见于三韵,五又鱼奇反,十三佳宜佳反,九麻牛加反。谨按《韵略》及《广韵》注皆云:“水际水畔。”紬绎其义通庸,可押。尝东莱先生,渠亦是经义人也,初未领略,容检详如可。后于钱塘见陈给事先生傅良,仍以涯字三韵通用,扣之即可而已。因谓省题诗如小经义,虽无多字亦是难事。至如误出早鸎之目,错认黄华之意,可胜哂哉。

  ○诗随景物下语

  杜涛:“丹霞一缕轻。”《渔父词》:“口缕一钓轻。”胡少汲诗:“隋堤烟雨一帆轻。”至若骚人,于渔父则曰“一蓑烟雨”,于农夫则曰“一犁春雨”,于舟子则曰“一篙春水”,皆曲尽形容之妙也。

  ○诗人警句

  同舍李循道举他《秋景》一联曰:“池藕影疏龟甲冷,井梧凋薄凤毛寒。”又张一之举黄元夫诗曰:“群村风下□千点,麦陇天垂月一梳。”皆警句也。

  ○史臣不载人臣实事

  《前汉·萧何传》不言律令。《新唐书·李邑传》无一字及笔札。《五代史·刘昫传》不书颁《唐史》。

  ○功臣特奏朝请

  光武功臣所加特进朝请,或者谓其官爵止乎如是而已。殊不知春见曰朝,秋见曰请,示欲疏也,盖光武虑诸将功大权重,有以胁势而或变生肘腋,乃所以远之故也。

  ○试画工形容诗题

  徽宗政和中,建设画学,用太学法补试,四方画工以古人诗句命题,不知伦选几许人也。尝试“竹锁桥边卖酒家”,人皆可以形容,无不向酒家上着工夫;惟一善是,但于桥头竹外,挂一酒帘,书酒字而已,便见得酒家在竹内也。又试“踏花归去马蹄香”,不可得而形容,何以见得亲切。有一名画克图其妙,但扫数蝴蝶飞逐马后而已,便表得马蹄香出也。果皆中魁选。夫以画学之取人,取其意思超拔者为上,亦犹科举之取士,取其文才角出者为优。二者之试虽下笔有所不同,而于得失之际,只较智与不智而已。

  ○陈同甫议论作文之法

  尝见陈同甫亮在太学议论作文之法,经句不全两,史句不全三,不用古人句,只用古人意。若用古人语,不用古人句,能造古人所不到处。至于使事而不为事使,或似使事而不使事,或似不使事而使事,皆是使他事,来影带出题意,非直使本事也。若夫布置开□,首尾该贯,曲折关键,意思常新。若方若圆,若长若短,断自有成,摹不可随他规矩尺寸走也。苟自得作文三昧,又非常法所能尽也。

  ○文章活法

  文章一技,要自有活法。若胶古人之陈迹而不能点化其句语,此乃谓之死法。死法专祖□袭,则不能生于吾言之外。活法夺胎换骨,则不能毙于吾言之内。盖吾言者生吾言也,故为活法。伊川先生尝说《中庸》□□戾天,须知天上者更有天;鱼跃于渊,须知渊中更有地。会得这个道理,便活泼泼地。吴处□常作《剪刀赋》,第五隔对“去瓜为牺,敕汤王之旱岁;断须烧药,活唐帝之功臣。”当时屡窜易,唐帝上一字不妥帖,因看游鳞顿悟活字,不觉手舞足蹈。吕居仁尝序江西宗派诗,若言:灵均自得之忍然,有人然后惟意所出,万变不穷,是名活法。杨万里又从而序之,若曰:学者属文当悟活法。所谓活法者,要当优游厌饫。是皆有得于活法也。如此所有胸中之活法,蒙于伊川之说得之;有纸上之活法,蒙于处厚居仁、万里之说得之。

  ○注题目出处

  市书笺题本为晚学设也,不为无益。然而所试诗赋题目,或出经、史、传记、注疏、文集、诸子百家,难以遍知,今乃揭示本文,其法亦善矣。唐时试题不具出处,如《孤竹管赋》,满场不知出《周礼》,甚可笑也。彼有经义亦效笺题,果何为也?矧治经人所业专一,若不识出处,缪妄之甚,兹固所当略也,主文已当缺然。

  ○文字节要

  今之节书甚亡谓也,非惟增人注解,又且搀人他说,不胜其繁。初不较其简要紧切,为如何使人易于检阅;若用泛泛如此,何似睹正本也?前辈节书,并用首尾该贯,第一节此紧要,第二节其好句,第三节其故实,繁辞尽削,所以便于灯窗场屋之用尔。如旧本司马温公亲节《通鉴》,可观可法。

  ○以《论语》、《法言章句》最有官君子

  尝见有官君子皆以举削为虑,晦庵先生尝以《法言章句)戏之曰:“势援上也,文章次也,政事又其次也,戚无焉为选人。”其人大笑。又见浙中官员子弟谒赵守,问及晦翁学术、政事孰优?守乃以《鲁论》篇意答之:“《学而》第一,《为政》第二。”可谓善品题矣。二者之言虽曰戏谑,亦可助一时之谈笑。

  ○梦见主盟道学

  余文起主泮湘潭,尝宿岳麓书院,梦见朱晦翁与张南轩同任郡庠,作意主盟道学。忽伊川、横渠先生从外来,云:“政不须如此,这道理常使得,何恤乎人?”言须臾,闻东廊有人诵《中庸》、《大学》二篇,觉来□唱遥想,二公卫道如此之切。

  ○不责酒过

  武夷有一狂者烂醉,詈及屏山先生刘彦冲。次日,修书谢罪,先生不责其过,但于纸尾复之云:“蛇本无影,弓误摇之。影既无之,公又何疑?白首如新,倾盖如故。”真达者之词也。

  ○不怪炎凉

  人之一身已自有轻重,足履秽恶则不甚介意。昔手一沾污,浣濯无已,岂可怪世情之炎凉也哉?旧有题汤泉者最为该理,如云:“比邻三井在山岗,二井水寒一井汤。造化无私犹冷暖,争教人世不炎凉。”

  ○矢鱼于棠

  辛酉秋,因如鄱阳,阅三十六家《春秋》解。若注“矢鱼于棠”,虽累数说不透,皆以矢为观非也。使其以矢为观,当时何不直书其事,而乃云云若是,盖有深意存焉。余尝谓:矢者,射也,正《周礼》所谓“矢其鱼鳖而食之”是也。推而正之,若《皋陶》“矢厥谟”亦射义也。释著者类训直,又非。“周道如砥,其直如矢”,乃诗人比喻之辞,故可以云直;若书之“矢谟”,《春秋》之“矢鱼”,皆出于任意而为之故可以云射。自《皋陶》有“矢谟”之说,而后董仲舒有射策之文。君子于此,可以意推,不可以例观也。

  ○溺于阴阳

  陈季陆尝挽刘韬仲诸公同往武夷,访晦翁朱先生,偶张体仁与焉。会宴之次,朱张志形交谈风水,曰如是而为笏山,如是而为靴山,称赏蔡季通无已。季陆遂难云:“蔡丈不知世代攻于阴阳,方始学此。”晦翁又从而褒誉之,乃祖、乃父明于龙脉,季通尤精。季陆复辨之曰:“据其所见,尝反此说若儒者世家,故能成效。若日者世家,便不足取信于人。何者?公卿宰相皆自其门而出,他人何望焉?”周居晦应苗曰:“他家也出官,出巡官陈尝。譬如烧金炼银之术,父可传之于子,子可传之于孙,孙何必教外人?古者人皇氏,世人有九头,已无定形。未有百官,已有许多山了,不知何者为笏山,何者为靴山。”坐客皆笑。晦翁摇指向季陆道:“此说不可与蔡文知□。”亲闻是语,故纪之,以为溺于阴阳者之戒。

  ○人之小名

  人生子,妄自尊大,多取文武富贵四字为名。不以晞颜为名,则以望回为名,不以次韩为名,则以齐愈为名,甚可笑也。古者命名,多自贬损,或曰愚曰鲁,或曰拙曰贱,皆取谦益之义也。如司马氏幼字犬子,至有慕名野狗,何尝择称呼之美哉?尝观进士同年录,江南人习尚机巧,故其小名多是好字,足见自高之心。江北人大礼任真,故其小名多非佳字,足见自贬之意。若夫雁塔之题,当先正名垂于不朽。

  ○事要有分

  一切之事皆要有分,若是无分而欲极力强求,徒然而已。王虚中先生譬如筵席安排十分,已饮过数巡,忽有亲朋访及,虽欲挽之同坐,奈酒阑歌罢,不可得而相陪,此乃谓之无分。大凡功名、富贵、贫贱、休戚皆是五行带来,无非分定,安可叹息怨恨于斯耶!不然,晦翁先生何为有随缘安分四字也?

  ○得失有时

  人之得失各自有时,初不知其所以然而然也。有朋友于试罢之后闻望不著,遂欲舍书学剑,无所不至。龙□王先生皋似一绝曰:“得则欣欣失则悲,桃红李白各随时。虽然属在东君手,问着东君也不知。”

  ○忠恕违道不远

  曾子曰:“夫子之道,忠恕而已矣。”《中庸》曰:“忠恕违道不远,学者疑为不同。”伊川云:“《中庸》恐人不喻,乃指而示之近。”又云:“忠恕固可以贯道,子思恐人难晓,故降一等言之。”又云:“《中庸》以曾子之言,虽是如此,又恐人尚疑忠恕未可便为道,故曰违道不远。”游定夫云:“道一而已,岂参彼此所能豫哉?此忠恕所以违道,为其未能一以贯之也。虽然,欲求入道者,莫近于此。此所以违道不远也。”杨中亢云:“忠恕固末足以尽道,然而违道不远矣。”侯师圣云:“子思之忠恕,施诸己而不愿,亦勿施于人,此已是违道。若圣人,则不待施诸己而不愿,然后勿施诸人也。”诸公之说大抵不同。予切以为道不可名言,既丽于忠恕之名则为有迹,故曰违道。然非忠恕二字,亦无可以明道者,故曰不远,非谓其未足以尽道也。违者违夫之谓,非违畔之谓。老子曰:“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故几于道。苏子由解云:“道无所不在,无所不利,而本亦然。然而既而丽于形,则于道有间矣,故曰几于道。然而可名之告未有若此者,故曰上善。”其说与此□同。

  ○克己复礼天下归仁

  尝问安定先生胡侍郎,何谓克己复礼天下归仁?胡举邵尧夫诗以答之云:“门前路径无令窄,路径空时无过客。过客无时路径荒,人间满地生荆棘。”其□□□□□□。

  ○圣人之于天道

  陈洪范问艾轩先生林祭酒,圣人之于天道如何?答云:“给是恁地未悟。”间复问:“□□君国录”,答云:“正如京师人卖床贴恰用得着。”观此二说,其意则一。

  ○学易无大过

  圣人之处事,与常人不同。常人之处事多有不及,惟圣人之处事不患不及,祗恐太过。夫子称“加我数年,五十而学《易》,可以无大过”者,盖欲勉进中年,而学冼心退藏之书,则处事得中,断无不及之患。今不曰无不及,而特曰可以无大过者,此圣人谦抑之许也。《中庸》曰:“有所不足,不敢不勉。有余,不敢尽。”宁非君子之中庸乎?尝观夫子于三百篇之诗,而断以思无邪之一言,此见夫子得诗之中也。于《易》则曰无过,于《诗》则曰无邪,是皆一意。

  ○解书

  洪内翰景卢主泮三山,以林少颖为《书》学论,讲“帝鹜下土”数语曰:“知之为知之,《尧典》之所以可言也。不知为不知,九共稿饫略之可也惜乎。”林书不载此说,予故表而出之。尝见王虚中谈及林少颖、吕伯恭讲究《书》学,皆有所得,各有所见。学者当详复其为训,若前人解《书》言“宥过无大,刑故无小”,乃谓赦宥其过误者,虽大亦宥之,刑责□特,故过虽小亦刑之。如此则于辞上脱无字,添虽字矣,是其辞已不明也。若失火而延及宫库,此过误也,此大者也,其可宥乎?若驰马而蹂死小兄,此过误也,此大者也,其可宥乎?是其理已不安矣。若命人守果实,拈以小果食之,此故也,此小者也,亦将刑乎?若命人守舍而窗穴之小窍以窠其外,此故也,此小者也,亦将刑乎?是其理已不安矣。则若商鞅之法弃灰于道者有诛,岂圣人之法哉?若曰宥过误则无大者,谓小者则宥,大者则不宥,所以使人警畏,非敢懈怠也。若曰刑特故者则无小者,谓稍大则刑,小者则不刑,所以示吾宽德非为苛细也。宥过无大是以见圣人之义,刑故无小是以见圣人之仁。是说盖得于伯氏俞君从,俞梦达平时有得于耆学者如此。

  ○解《孟子》

  陈季陆常推贾挺才好,先生非惟笔力过人,又且讲授不雷同,且如说《孟子》,引得杜诗为证,极是明白。若解文王为台为沼而民欢乐之,正是“文人屋上乌,人好乌亦好。”桀纣瑶台瑗台,正是“君看墙头桃树花,尽是行人眼中血。”夫以乌鸟本是可恶之物而反喜之,桃花本是可喜之物而反恶,是何也?盖由人情所感而然,尔灵台瑶台亦莫不然。

  ○东莱教学者作文之法

  东莱先生吕伯恭尝教学者作文之法,先看精骑,次看《春秋》权衡,自然笔力雄扑,格致老成,每每出人一头地。

  ○徐积悟作文之法

  节孝先生徐积因读《史记·货殖传》,见“人弃我取,人取我与”,遂悟作文之法。

  ○辨滕王阁序落霞之说

  王勃作《滕王阁序》,中间有“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之句,世率以为警联。然而落霞者,乃飞蛾也,即非云霞之霞,土人呼为霞蛾。至若骛者,乃野鸭也。野鸭飞,逐蛾虫而欲食之故也,所以齐—廷;若云霞,则不能飞也。见《吴解事始》。

  ○评论词赋破题

  尝见俞冯老叔叔举似外公,暨《中大陶天之历数在舜躬赋》,破题云:“神圣相授,天人会同,何讴歌不之尧子,盖历数在于舜躬。”又见陈季陆先生淡及陈元裕尝主文衡,出《大椿八千岁为春秋赋》,满场破题皆阁笔焉,遂自作云:“物数有极,椿龄独长,以岁历八千之久,成《春秋》二序之常。”又见蔡曼卿称赏上舍熊元用节十四岁作《君人成天地之化赋》,破云:“物产于地,形钟白天,赖君人之有作,成化功之未全。”三赋四柱皆出人意表,真所谓作赋手也。尝闻张从道凤先生论文,有及向之省试,赋题出《天子听朔于南门之外》,满场皆曰:“诣南门而听焉。”惟魁者以诣为出,便见得在外意也。当时父子同试,尚留隐情,及至揭榜,方知父魁子亚,而问之何不见诲,父云不解有两魁也。东坡以诗赋一序见工拙,即此可知。

  ○赋以一字见工拙

  曩者吴叔经郛在湖南漕试,以本经诗义取解魁,次名陈尹,赋《文帝前席贾生》,破题云:“文帝好问,贾生力陈,忘其势之前席,重所言之过人。”叔经先生改势字作分,陈大钦服。内有打花格云:“金莲烛焕,煌煌汉天子之仪;玉漏声沉,缠缠洛阳人之语。”试官已喜此——联。又陈季陆在福州考较,出《皇极统三德五事赋》,魁者破题云:“极有所会,圣无或遗,统三德与五事,贯一中于百为。”季陆先生极喜开初两句,只嫌第四句不是“贯百为于一中”,似乎倒置。改贯字作寓,较有意思。尤喜陈舜申三策,第三道策题问屯田,乃先生撰也,最是答得工夫。此皆二公之警诲也。

  ○假用夏字

  往年上庠汤黄中试《秋燕已如客诗》破题:“近人方贺厦,如客已警秋。”以厦对秋,权借用字也。陈傅良作《仲秋教治兵赋》破题:“虽诸夏之偃武,必仲秋而治兵。”张永《防秋诗》云:“逆胡方猾夏,中国重防秋。”以夏对秋,正借用字也;原其所作皆有自来,岂非得□乔月中桂之遗意耶?所谓“根非生下土,叶不坠秋风”是也。六吟入韵,能于偕对上得一二警联,便自高人一着,作者不可不知。

  ○诗贵熟读

  梁揆叔子解试,《雕鹗离风尘诗》,当时无不击节,天人径说。“雕鹗冲天品,凡禽未易伦,三秋乘志气,一举离风尘。”或者喜其自喻见志,果超诣上上第。幼尝诎此一篇,已自迅口转过,初不觉其所以妙处。及至暮年,始悟“高腾霄凤渚,下睨塞鸿宾”,借渚字对宾,无如此之巧,始叹伏不能自己。大凡玩古人糟粕,须是字字究竞,句句勘破,方是读书。又要熟读,古人云:“读书百遍其父自见。”又云:“旧书不厌百遍读,熟读应须子自知。”

  ○廷对二说

  尝见闽中一士人方领乡举,叨□过省廷对,有“蒙被教育”之说。又见浙中一先生,四举子当廷对,有“僻在一隅”之说。皆不欲言其名也,都是套笼说话,怕落第五甲也,欲媒试官把做《大学》,川中人看得数较优,果是使得验其狡猾如此。后进之士当自奋励,取高第而窜巍科,夹在万人头上立,不可效此曹为碌碌计也,千万勉旃。

  ○祝贺生辰

  伊川生日致斋恭肃,不事饮燕歌乐,盖念劬劳之力。今人诞辰极意欢娱祝寿之涌,多用律吕体状其月,又用蓂荚形容其日,固已亲切,然而蓂荚一事,据某所见,半好半不好也。若在月半以前,一日生长一叶,乃是增数,诚为美事,尽好使也。若在月半以后,一日凋零一叶,乃是减数,实为语忌,乌可使也?用事当严所择,为文又要脱俗,方是作家目。如八月十六生人,或者为之歌曰:“昨夜万家齐笑语,祝君千岁共团圆。”又如诗僧上秦师垣寿曰:“不祝公方椿与松,椿松老大空无用。不祝公方雀与龟,雀龟汨没徒泥中。祝公愿作天上月,岁岁年年常皎洁。锦城初动五更钟,引领众星朝北阙。”秦公大悦。

  ○严子陵本姓庄

  严子陵本姓庄,避显宗讳,遂称严氏。若钓台,若七里滩,亦皆以严命名,无非循习之讹,而莫知其非也。本朝宣和问,方腊寇江浙,改睦州为严州,盖本于此。至如范晔操东汉之史笔,初不究其姓氏之由,遽曰严光而传之,无乃以田千秋为车千秋乎。余是以寄意绝句于钓台之上,有曰:“千古英风想子陵,约台缘此几人登。谁知避讳更严氏,滩与州名总误称。”

  ○淅川

  丹水出上洛,湍水出伊阳,南流至浙川,又南流入汉。天下之水,罔不殊源而合流者,有一源而■〈酉鹿〉为二者,漓桂是也。唯淅湍同川而异流,本末不相犯,故谓之淅焉。

  ○用夏变夷

  据胡床、畜番犬、舞拓拔(拓拔氏胡人设呼为拓拔)、动蛮乐,皆士大夫之所不当为而为之,无乃循习日久,而恬不知怪乎?有能奋拔于流俗之中,而毅然以中国礼义为己任,亦风化之所由倡也。殆见用夏变夷,不闻用夷变夏。

  ○自悟前身

  余因以类彰,羊祜自省前身为李氏之子,边镐为谢灵运后身。韦皋既生一身,有一胡僧造其家曰:儿若有喜色。韦氏问之,僧曰:此子乃诸葛武侯后身。因以武侯字之。见《宣室志》。及观王十朋绝句:“石桥未到神先到,日里还同梦里时。僧教我名刘道者,前身曾为石桥碑。”石桥乃天台五百尊罗汉洞口也。今世所以聪明,所以福德,所以不昧,本来面目皆前世有以胎之。不是大修行僧道,便是大有德官员,功成行满道洽政治,故有如是灭,亦复有如是生。彼有灵物托化星辰降诞,神道出世为我等相者,应见自性如来,岂他人之所能知哉。

  ○天堂地狱

  人言天堂高而在上,地狱幽而在下,疑其势之相辽绝也。据某所见,大有不同。盖与人说好事,一切依本分,眼前便是天堂,不必更求之于天上。欺美人物色,教唆人公事,眼前便是地狱,不必更求之于地下。为善即天堂,为恶即地狱。天堂、地狱不在乎他,而在乎一念之间,不可有毫发差。

  ○修外功德内功德

  人于利济通达者力为之,患难困苦著力救之,皆如己身之事,修此为外功德也。修之勿责人报,勿希天佑,人若有知,天若有灵,此理当如何哉?人能清心释累,惩忿窒欲,修此为内功德也。修之勿期道胜,勿希瑞应,经若不诬,教若不虚,此理当如何哉?

  ○善恶有报

  “善恶若无报,乾坤必有私”,此古语也。“善恶到头终有报,只争来速与来迟”,此古诗也。或者执其“为善未必福,为恶未必祸”之说,遂以谓善恶莫执无应,妄启轻福远祸之心,果能无应也耶?夫善有善报,善人为善,而天或不以善报,非无报也,盖未报也。恶有恶报,恶人为恶,而天或不以恶报,非无报也,盖未报也。所谓未报者,乃其未熟故耳,逮夫熟时,则其报之也其效如捷。胡不观《大藏经》云:“善若无报,其善未熟;其善熟时,必受其福。恶若无报,其恶未熟;其恶熟时,必受其苦。”

  ○偷割牛舌果报

  吴少颖在长沙萍乡作馆,亲见胡屠爱小便宜,多见众人未知之际,搀开牛口,偷割其舌。一日,主家出大牯牛,复又行盗,削一竹刬穿其舌炙。其牛奔,主亟呼胡屠袭逐,胡恐抛下为他人所窃,急将竹刬咬定,拔出其肉以酒咽下,不觉自断半舌,更强以粥饮,一月作牛吼而死,其果报如此。

  ○心目相乱

  “仰面贪看鸟,回头错应人”,是心为眼所乱也。“忽然举首见新月,错认蛾眉忆故人”,是眼为心所乱。□□眼中有心,心中有眼,二者无意于相乱,而不能□相乱也。

  ○责己说

  责己不责人,君子也;责人不责己,小人也。小人惟知责人而不知责己,所以多招外谤,盖尝自恕也。人之子弟或好赌博、声色、笼养、游猎,一切玩弄皆自有以诱之,故外得以投之,费用末千百,而生事已二三。为父兄者,当痛责其子弟之不肖而箠楚之,又惩戒之可也。不此之为而妄诉他人于官府,冀其悛恶改过,不可也。大凡邻舍孩提或有争兢,不问其是非如何,只是挞其子也,遂免他议。人有书“世情”二字,并“苏秦只是旧苏秦,昔日何疏今日亲”之句于座右,责其不情于我,而不知未有可情之势,此所以疏之者何望焉?秦穆公善悔过,责己不责人。荀子曰:“君子责己重以周。”此之谓也。

  ○断饮说

  房琯以片言取宰相,杨炎以单语悟天子,一言之感人如此。顷年陈公大乡平生好饮酒。一日,席上有一同寮,举以知命者不立于岩墙之下,而问之陈曰:“酒亦岩墙也?”陈因是有闻,遂终不饮。何其一言之感人如此。今人或有所溺,而乃谆谆之诲,缕缕之词,勉之不从,何也?盖劝其以所欲,而禁其所不欲,岂遽然惟我是听而忘其所爱?断然不能投合,不若以节之之说告之,渐令改过可也。大凡谏诤之道,无出于此。

  ○茹蔬说

  能为人之所能为,而不能为人之所不能为,庸人也。断荤戒酒,食菜茹蔬,是人之所能为也。割爱妻子,绝念色欲,是人之不能为也。吃菜事魔,正生此患。至于贪财恋色,男女混置,修二会子,说金刚禅,皆幻术也。若夫大可诛者,不飨祀家,先言送诸天堂上也。且人之有身则有父,有父则有祖。四时飨献,示不忘其本也,岂有俗崇而能上天堂也耶?原其趋向,非不慕善,要之邪道缪用其心,所以有禁止之令也。

  ○声律对偶假借用字

  “天子居丹扆,廷臣献六箴”,此省题诗也。“白发不愁身外事,六么且听醉中词”,此律诗也。二公之所以对者见之于诗,无非借数而已。《周以宗强赋》:“故苍箓之兴起,始诸姬而阜康。”《东门种瓜》诗:“青门无外事,尺地足生涯。”二公之所以对者见于赋诗,无非借数与器而已。诗吏以“皇眷”对“紫宸”,曲词以“清风”对“红雨”,或以“青州从事”对“乌有先生”,或以“披绵黄雀”对“通印子鱼”。“因朱邪之板荡,致赤子之流离”,“谈笑有鸿儒,来往无白丁”,是皆老于文学而见于骈四俪六之间者,自然假借使得好,不知脍炙几千万口也。尝记陈季陆应行先生举似作赋之法,用“高皇”对“小白”。

  ○诗题用全名

  省题诗,考官以古二韵上不拆破。“度日清夷诗”,许琮以“圣图天广大”为对,并是□杜全句,最为难得,旷古以来无此作。又如上庠孙应时作“奏赋入明□”,出杜甫《庄游》,对韩文公《龊龊诗》“排支叫阊阖”,亦自难得,惜乎非一家诗也。若无浑然天成之句。不免拆破四柱中使,只要稳贴下得好,不拘倒置先后,更于点化上着工夫,亦自可以冠场。余尝欲以杜诗“扈登黄阁”(奉赠严入阁老)对“享□照紫泥”(奉赠太常卿),以“泥融飞燕子”对“地僻舞鹍鸡”(并绝□),盖效许公诗体也。又欲以“献纳纡皇眷”(奉赠鲜于京北二□韵),联“衣冠拜紫宸”之句(太岁日诗),盖效前辈对诗格也,当有流水高山之遇。

  ○戒食菰蕈

  夏秋月杂菰蕈皆是恶□蛇气结成,前后坏人甚多,断不可吃。尔农民何不勤力种菜,四时无缺,何用将性命试此毒物。特此劝谕,莫招后悔。(见王状元夔府十□)

  萤雪丛说

附錄:

螢雪叢說二卷(通行本)

宋俞成撰成字元德東陽人前有慶元庚申自序稱四十後卽不應科舉優游黄卷考究討論付之書記囊螢映雪無所不爲塵積日久遂成一編目曰螢雪叢說其書多言揣摩科舉之學而諄諄於假對之法以爲工巧論皆迂鄙所記契丹祭文之事葢本孫奕示兒編不能糾駁其非仍述爲美談尤齊東之語其解宥過無大刑故無小二句謂過當宥而大者不在所宥故曰無大故當刑而小者不在所刑故曰無小又訓臯陶矢謨爲射策之義皆穿鑿附會無可取也(四庫全書總目卷一百二十七·子部三十七·雜家類存目四)

俞子螢雪叢説一巻(四庫全書·史部·正史類·宋史卷二百六)

螢雪叢説二卷【百川書志宋東陽俞成徳記】(四庫全書·史部·地理類·都會郡縣之屬·浙江通志卷二百四十六)

俞氏【成】矢魚于棠説

一篇

按俞成字元德東陽人宋慶厯中著螢雪叢談其詮矢字謂三十六家春秋皆以矢爲觀非也引周禮矢其魚鼈而食之直作射解(四庫全書·史部·目錄類·經籍之屬·經義考卷二百十)

俞成

成字元徳東陽人著螢雪叢說慶元庚申自為序

題釣臺

千古英風想子陵釣臺緣此幾人登誰知避諱更嚴氏灘與州名總誤稱

【螢雪叢説嚴子陵本姓荘避顯宗諱遂稱嚴氏若釣臺若七里灘亦皆以嚴命名無非循習之訛而莫知其非也宣和閒方臘寇江浙改睦州為嚴州葢本于此至如范蔚宗操東漢之史筆初不究其姓氏之由遽曰嚴光而傳之無乃以田千秋為車千秋乎】(四庫全書·集部·詩文評類·宋詩紀事卷五十八)

●螢雪叢説卷上【子俞子】

(四庫全書·子部·雜家類·雜纂之屬·說郛卷十五上)

余自四十以後便不岀應舉人笑其無能為也是則然矣然而早能知退又有人之所不能為焉以己之無能為而能為人之所不能為此非其所長矣乎葢四十而不惑四十五十而無聞焉斯亦不足畏也已夫子嘗有是言也幼誦夫子之言力行夫子之訓既而不惑抑又無聞宜乎退縮一頭地而莫之為也自此功名灰念加以拙於謀利時復優游黄卷考究討論付之書記囊螢映雪無所不為塵積日乆遂成一編目曰螢雪叢説寳其實也雖然囊螢映雪豈能照耀方册也哉于以見其學之篤而志之鋭也此史臣所以美其勤勤若是姑欲激昂後進云爾則知今之叢是説者其亦車胤孫康之意歟慶元庚申八月望日東陽俞成元徳漫録

致字說

先儒解致字徃徃不盡如致中和天地位焉鄭康成云致行之至也致樂以治心云致深審也周易略例主心致一也孔頴逹云致猶歸也禮器禮也者物之致也鄭云致之言至也極也其他諸經徃徃指為極盡之意如喪致乎哀而止見危致命君子以致命遂志與病則致其憂之類是也此皆意有未盡葢致有盡之意有取與納之意如喪致乎哀而止見危致命謂之極盡可也如致中和致知之類則又有取之意焉吾聞致師者亦有取之意也用致夫人凡春秋以其事致七十而致事致為臣而歸則又有納之意與盡之意凡此皆難以一字通解也今人謂招致者亦有取意也檀弓齊榖王姬之喪當為告古毒反聲之誤也告下告上之辭故誤為榖父母之喪哭無時使必知其反也知當為如字之誤也言父母之喪號哭思慕知欲父母復反

忍字説

忍之名一也而用不同必有忍其乃有濟小不忍則亂大謀此皆聖賢之所謂忍忍於不善也所謂吉徳也而世俗之所謂忍如猜忍剛忍之類乃是忍於善而就不善也所謂凶徳也王導不忍美人之勸酒恐為見殺則強為之飲此則不忍也正所謂忍於不善而就善也非吉徳而何王敦之不顧美人之死而不為之飲此世俗之所謂忍忍於善而就不善也非凶徳而何天之報施必以其類觀王導王敦之後興衰禍福葢可見矣然則不忍者正人之本心孟子所謂人皆有不忍人之心是也而世俗之所謂忍者殘義害善之本殺身覆族之由也項羽為人不忍雖不能成事要之良心猶在伍子胥為人剛戾忍詬雖能成事然良心喪失盡矣子家子曰一慙之不忍而終身慙乎王導能忍事此皆忍於不善以就善之謂嘗觀唐張公藝九世同居家無異議人問其故公藝即書忍字以對亦鑒王敦之得失也

記史法

厯事幾王厯任幾官有何建立有何獻眀何長可録何短可戒傳中有何佳對【舊諸史賦如張良傳用赤松子對黄石公】此賈挺才先生記史法也

解書訣

辭之内不可減減之則為鑿鑿則失本意辭之外不可增增之則為贅贅則壞本意此王虛中先生解書訣也

歌頌

盧仝茶歌至尊之餘合王公何事便到山人家上不忘君也安知百萬億蒼生命墮巔崖受辛苦下不忘民也此乃盡臣子敬上念下之意也元結中興頌前代帝王有盛徳大業者必見於歌頌若今歌頌大業便不言徳此乃得春秋一字褒貶之意也夫以歌頌之作不專為稱美設也多寄意於譏諷一則有愛君之誠一則有貶上之意二者雖若相反而於措辭立言各有所主不得不然

祭文

前軰嘗説北朝致祭皇后文楊大年捧讀空紙無一字隨自撰曰惟靈巫山一朶雲閬苑一團雪桃源一枝花秋空一輪月豈期雲散雪消花殘月缺伏惟尚饗仁廟大喜其才敏給有壯國體洪忠宣公自嶺外徙宜春没於保昌張子韶致祭其文但云維某年月日某官某謹以清酌之奠昭告于某官之靈嗚呼哀哉伏惟尚饗景盧深美其情哀愴乃過於詞二者體製大槩相類要之詞意渾含言語脱俗此誠倉卒之所難也

四凶辯

人皆知渾敦窮竒檮杌饕餮為四凶而不知所以謂之四凶者果何意耶蓋當舜之時見其罪惡如此而例以兇徒目之譬猶獸也正如今之罵人畜生禽獸據山海經載渾敦窮竒檮杌饕餮皆獸名也杜預解經不知出此妄以義理釋之無怪他人之不識也

賦假人名體狀題意

徃年俞文緯監試預薦赴省相過因話賦假人名善體狀題意者莫若武為救世砭劑云唐室中興賴藥師而克濟漢家外患藉去病以皆除余嘗賦化下猶甄者欲以陶唐堯舜為一聨使於變時雍猶埏已埴風動四方器不苦窳事也曾與舍弟碩夫薖昆仲儕軰較量莫不領略此説

賦善使事

昔有士人在塲屋間賦帝王之道出萬全絶無故實遂問一老先生荅云只有一舉空朔庭三箭定天山好使要在人斡旋爾或謂此事乃人臣非帝王也不可用疑誑之後於程文中見一舉人使得最妙其説題目甚透有曰一舉朔庭空竇憲受成於漢室三箭天山定薛侯禀命於唐宗眞所謂九轉丹砂點鐵成金者也

韻學

涵泳聖涯詩盖出唐史文藝叙傳也三字皆仄一字是平不免以涯字為押然涯之一字而見於三韻五支魚竒反十三佳宜佳反九麻牛加反謹按韻略及廣韻注皆云水際水畔紬繹其義通容可押吕東萊先生渠亦是經義人也初未領略容檢討如可後於錢塘見陳給事先生【傅良】仍以涯字三韻通用扣之即可而已因謂省題詩如小經義雖無多字亦是難事至如誤出早鸎之目錯認黄華之意可勝哂哉

詩隨景物下語

杜詩丹霞一縷輕漁父詞蠒縷一鈎輕胡少汲詩隋堤煙雨一帆輕至若騷人於漁父則曰一蓑煙雨於農夫則曰一犂春雨於舟子則曰一篙春水皆曲盡形容之妙也

詩人警句

同舎李循道舉他秋景一聯曰池藕影踈龜甲冷井梧凋薄鳳毛寒又張一之舉黄元夫詩曰葦村風下鵶千點麥隴天垂月一梳皆警句

史臣不載人臣實事

前漢蕭何傳不言律令新唐書李邕傳無一字及筆札五代史劉昫傳不書修領唐史

功臣特奏朝請

光武功臣所加持進朝請或者謂其官爵止乎如是而已殊不知春見曰朝秋見曰請示欲踈也蓋光武慮諸將功大權重有以脅勢而或變生肘腋乃所以逺之故也

試畫工形容詩題

徽宗政和中建設畫學用太學法補試四方畫工以古人詩句命題不知掄選幾許人也嘗試竹鎻橋邊賣酒家人皆可以形容無不向酒家上着工夫惟一善畫但於橋頭竹外掛一酒帘書酒字而已便見得酒家在竹内也又試踏花歸去馬蹄香不可得而形容何以見得親切有一名畵克盡其妙但掃數蝴蝶飛逐馬後而已便表得馬蹄香出也果皆中魁選夫以畵學之取人取其意思超拔者為上亦猶科舉之取士取其文才角出者為優二者之試雖下筆有所不同而於得失之際只較智與不智而已

陳同甫議論作文之法

嘗見陳同甫亮在太學議論作文之法經句不全兩史句不全三不用古人句只用古人意若用古人語不用古人句能造古人所不到處至於使事而不為事使或似使事而不使事或似不使事而使事皆是使他事來影帶出題意非直使本事也若夫布置開闔首尾該貫曲折關鍵意思常新若方若圓若長若短斷自有成模不可隨他規矩尺寸走也茍自得作文三昧又非常法所能盡也

文章活法

文章一技要自有活法若膠古人之陳迹而不能點化其句語此乃謂之死法死法專相蹈襲則不能生於吾言之外活法奪胎換骨則不能斃於吾言之内斃吾言者生吾言也故為活法伊川先生嘗説中庸鳶飛戾天湏知天上者更有大魚躍于淵湏知淵中更有地會得這個道理便活潑潑地吳處厚常作剪刀賦第五聯對去爪為犧救湯王之旱歲斷鬚燒藥活唐帝之功臣當時屢竄易唐帝上一字不妥帖因看游鱗頓悟活字不覺手舞足蹈吕居仁嘗序江西宗泒詩若言靈均自得之忽然有入然後惟意所出萬變不窮是名活法楊萬里又從而序之若曰學者屬文當悟活法所謂活法者要當優游厭飫是皆有得於活法也如此吁有胸中之活法蒙於伊川之説得之有紙上之活法蒙於處厚居仁萬里之説得之

注題目出處

印書箋題本為晩學設也不為無益然而所試詩賦題目或出經史傳記注疏文集諸子百家難以徧知今乃揭示本文其法亦善矣唐時試題不具出處如孤竹管賦滿塲不知出周禮甚可笑也彼有經義亦效箋題果何為也矧治經人所業專一若不識出處繆妄之甚兹固所當略也主文已當缺然

文字節要

今之節書甚亾謂也非惟增入注解又且攙入他説不勝其繁初不較其簡要緊切為如何使人易於檢閲若用泛泛如此何似觀正本也前軰節書並用首尾該貫第一節其緊要第二節其好句第三節其故實繁辭盡削所以便於燈窓塲屋之用爾如舊本司馬温公親節通鑑可觀可法

以論語法言章句戲有官君子

嘗見有官君子皆以舉削為慮晦菴先生嘗以法言章句戲之曰勢援上也文章次也政事义其次也咸無焉為選人其人大笑又見浙中官員子弟謁趙守問及晦翁學術政事孰優守乃以魯論篇章答之學而第一為政第二可謂善品題矣二者之言雖曰戲謔亦可助一時之談笑

夢見主盟道學

余文起主泮湘潭嘗宿嶽麓書院夢見朱晦翁與張南軒同在郡庠作意主盟道學忽伊川横渠先生從外来云政不湏如此這道理常使得何恤乎人言須臾聞東廊有人誦中庸大學二篇覺来鷄唱遥想二公衛道如此之切

不責酒過

武夷有一狂者爛醉詈及屏山先生劉彦冲次日修書謝罪先生不責其過但於紙尾復之云蛇本無影弓悞搖之影既無之公又何疑白首如新傾蓋如故眞逹者之詞也

不怪炎涼

人之一身已自有輕重足履穢惡則不甚介意若手一沾汚浣濯無己豈可怪世情之炎涼也哉舊有題湯泉者最為該理如云比鄰三井在山崗二井氷寒一井湯造化無私猶冷暖爭教人世不炎涼

矢魚于棠

辛酉秋因如鄱陽閲三十六家春秋解若注矢魚于棠雖累數説不透皆以矢為觀非也使其以矢為觀當時何不直書其事而乃云云若是蓋有深意存焉余嘗謂矢者射也正周禮所謂矢其魚鼈而食之是也推而上之若臯陶矢厥謨亦射義也釋書者類訓直又非周道如砥其直如矢乃詩人比喻之辭故可以云直若書之矢謨春秋之矢魚皆出於任意而為之故可以云射自臯陶有矢謨之説而後董仲舒有射策之文君子於此可以意推不可以例觀也

溺於隂陽

陳季陸嘗挽劉韜仲諸公同徃武夷訪晦翁朱先生偶張體仁與焉會宴之次朱張忘形交談風水曰如是而為笏山如是而為靴山稱賞蔡季通無已季陸遂難云蔡丈不知世代攻於隂陽方始學此晦翁又從而褒譽之乃祖乃父眀於龍脉季通尢精季陸復辯之曰據某所見嘗反此説若儒者世家故能成效若日者世家便不足取信於人何者公卿宰相皆自其門而出他人何望焉周居晦應聲曰他家也出官出廵官陳曰譬如燒金煉銀之術父可傳之於子子可傳之於孫孫何必教外人古者人皇氏世人有九頭已無定形未有百官已有許多山了不知何者為笏山何者為靴山坐客皆笑晦翁搖指季陸道此説不可與蔡丈知僕親聞是語故紀之以為溺於隂陽者之戒

人之小名

今人生子妄自尊大多取文武富貴四字為名不以希顔為名則以望囬為名不以次韓為名則以齊愈為名甚可笑也古者命名多自貶捐或曰愚曰魯或曰拙曰賤皆取謙抑之義也如司馬氏幼字犬子至有慕名野狗何嘗擇稱呼之美哉嘗觀進士同年録江南人習尚機巧故其小名多是好字足見自髙之心江北人大體任真故其小名多非佳字足見自貶之意若夫鴈塔之題當先正名垂於不朽

事要有分

一切之事皆要有分若是無分而欲極力強求徒然而已王虚中先生譬如筵席安排十分已飲過數廵忽有親朋訪及雖欲挽之同坐奈酒闌歌罷不可得而相陪此乃謂之無分大凡功名富貴貧賤休戚皆是五行帶来無非分定安可嘆息怨恨於斯耶不然晦翁先生何為有隨緣安分四字也

得失有時

人之得失各自有時初不知其所以然而然也有朋友於試罷之後聞望不著遂欲捨書學劍無所不至龍舒王先生舉似一絶曰得則欣欣失則悲桃紅李白各隨時雖然屬在東君手問着東君也不知

●螢雪叢説卷下

(四庫全書·子部·雜家類·雜纂之屬·說郛卷十五上)

克己復禮天下歸仁

或問安定先生胡侍郎何謂克己復禮天下歸仁胡舉邵堯夫詩以荅之云門前路徑無令窄路徑窄時無過客過客無時路徑荒人間滿地生荆棘其人黙悟

聖人之於天道

陳洪範問艾軒先生林祭酒聖人之於天道如何荅云恰是恁地未悟間後問魏聘君國録荅云正如京師人賣床貼恰用得着觀此二説其意則一

學易無大過

聖人之處事與常人不同常人之處事多有不及惟聖人之處事不患不及秪恐太過夫子稱加我數年五十而學易可以無大過者蓋欲勉進中年而學洗心退藏之書則處事得中斷無不及之患今不曰無不及而特曰可以無大過者此聖人謙抑之辭也中庸曰有所不足不敢不勉冇餘不敢盡寧非君子之中庸乎嘗觀夫子於三百篇之詩而斷以思無邪之一言此見夫子得詩之中也於易則曰無過於詩則曰無邪是皆一意

解書

洪内翰景盧主泮三山以林少頴為書學諭講帝釐下土數語曰知之為知之堯典之所以可言也不知為不知凡共槀飫略之可也惜乎林書不載此説予故表而出之嘗見王虚中談及林少頴吕伯恭講究書學皆有所得各有所見學者當詳復其為訓若前人解書言宥過無大刑故無小乃謂赦宥其過誤者雖大亦宥之刑責及特故過雖小亦刑之如此則於辭上脱無字添雖字矣是其辭己不明也若失火而延及官庫此過誤也此大者也其可宥乎若馳馬而蹂死小兒此過誤也此大者也其可宥乎是其理已不安矣若命人守果實拈以小果食之此故也此小者也亦將刑乎若命人守舍而穴窻之小竅以窺其外此故也此小者也亦將刑乎是其理已不安矣則若商鞅之法棄灰於道者有誅豈聖人之法哉若曰宥過悞則無大者謂小者則宥大者則不宥所以使人警畏非敢懈怠也若曰刑特故者則無小者謂稍大則刑小者則不刑所以示吾寛徳非為苛細也宥過無大是以見聖人之義刑故無小是以見聖人之仁是説蓋得於伯氏俞君從俞夢逹平時有得於書學者如此

解孟子

陳季陸常推賈挺才好先生非惟筆力過人又且講授不雷同且如説孟子引得杜詩為證極是明白若解文王為臺為沼而民歡樂之正是丈人屋上烏人好烏亦好桀紂瑶臺瓊室正是君看墻頭桃樹花盡是行人眼中血夫以烏鳥本是可惡之物而反喜之桃花本是可喜之物而反惡是何也蓋由人情所感而然爾靈臺瑶臺亦莫不然

東萊教學者作文之法

東萊先生吕伯恭嘗教學者作文之法先看精騎次看春秋權衡自然筆力雄樸格致老成每每出人一頭地

徐積悟作文之法

節孝先生徐積因讀史記貨殖傳見人棄我取人取我與遂悟作文之法

辯滕王閣序

落霞之説王勃作滕王閣序中間有落霞與孤鶩齊飛秋水共長天一色之句世率以為警聯然而落霞者乃飛蛾也即非雲霞之霞土人呼為霞蛾至若鶩者乃野鴨也野鴨飛逐蛾蟲而欲食之故也所以齊飛若雲霞則不能飛也見吳獬事始

賦以一字見工拙

曩者吳叔經【郛】在湖南漕試以本經詩義取解魁次名陳尹賦文帝前席賈生破題云文帝好問賈生力陳忘其勢之前席重所言之過人叔經先生改勢字作分陳大欽服内有打花格云金蓮燭煥煌煌漢天子之儀玉漏聲沉纚纚洛陽人之語試官已喜此一聯又陳季陸在福州考較出皇極綂三徳五事賦魁者破題云極有所會理無或遺綂三徳與五事貫一中於百為季陸先生極喜闢初兩句只嫌第四句不是貫百為於一中似乎倒置改貫字作寓較有意思尤喜陳舜申三策第三道策題問屯田乃先生撰也最是荅得工夫此皆二公之警誨也

詩貴熟讀

梁揆叔子解試鵰鶚離風塵詩當時無不擊節都人徑説鵰鶚冲天品凡禽未易倫三秋乘志氣一舉離風塵或者喜其自喻見志果超詣上上第幼嘗誦此一篇已自迅口轉過初不覺其所以妙處及至暮年始悟髙騰霄鳳渚下睨塞鴻賔借渚字對賔無如此之巧始嘆伏不能自巳大凡玩古人糟粕須是字字究竟句句勘破方是讀書又要熟讀古人云讀書百遍其義自見又云舊書不厭百廻讀熟讀應湏子自知

廷對二説

嘗見閩中一士人方領鄉舉叨冒過省廷對有蒙被教盲之説又見浙中一先生四舉了當廷對有僻在一隅之説皆不欲言其名也都是套籠説話怕落第五甲也欲媒試官把做太學川中人看得數較優果是使得騐其狡猾如此後進之士當自奮勵取髙第而躐巍科决在萬人頭上立不可效此曹為碌碌計也千萬勉旃

自悟前身

余因以類彰羊祜自省前身為李氏之子邊鎬為謝靈運後身韋臯既生一日有一胡僧造其家曰兒若有喜色韋氏問之僧曰此子乃諸葛武侯後身因以武侯字之見宣室志及觀王十朋絶句石橋未到神先到日裏還同夢裏時僧教我名劉道者前身曾寫石橋碑石橋乃天台五百尊羅漢洞口也今世所以聰明所以福徳所以不昧本来面目皆前世有以胎之不是大修行僧道便是大有徳官貟功成行滿道洽政治故有如是滅亦復有如是生彼有靈物託化星辰降誕神道出世為我等相者應見自性如來豈他人之所能知哉

天堂地獄

人言天堂髙而在上地獄幽而在下疑其勢之相遼絶也據某所見大有不同葢與人説好事一切依本分眼前便是天堂不必更求之於天上欺算人物色教唆人反事眼前便是地獄不必更求之於地下為善即天堂為惡即地獄天堂地獄不在乎他而在乎一念之間不可有毫髪差

修外功徳内功徳

人於利濟通達者力為之患難困苦者力救之皆如己身之事修此為外功徳也修之勿責人報勿希天佑人若有知天若有靈此理當何如哉人能清心釋累懲忿窒慾修此為内功徳也修之勿期道勝勿希瑞應經若不誣教若不虛此理當何如哉

善惡有報

善惡若無報乾坤必有私此古語也善惡到頭終有報只争來速與來遲此古詩也或者執其為善未必福為惡未必禍之説遂以謂善惡莫執無應妄啓輕福逺禍之心果能無應也耶夫善有善報善人為善而天或不以善報非無報也盖未報也惡有惡報惡人為惡而天或不以惡報非無報也葢未報也所謂未報者乃其未熟故耳逮夫熟時則其報之也其效如捷胡不觀大藏經云善若無報其善未熟其善熟時必受其福惡若無報其惡未熟其惡熟時必受其苦

心目相亂

仰面貪看鳥回頭錯應人是心為眼所亂也忽因馬首見新月錯認蛾眉憶故人是眼為心所亂也噫眼中有心心中有眼二者無意於相亂而不能不相亂也

責己説

責己不責人君子也責人不責己小人也小人惟知責人而不知責己所以多招外謗盖嘗自恕也人之子弟或好暏博聲色籠養游獵一切玩弄皆自有以誘之故外得以投之費用未千百而生事已二三為父兄者當痛責其子弟之不肖而箠楚之又懲戒之可也不此之為而妄訴他人于官府冀其悛惡改過不可也大凡隣舍孩提或有争競不問其是非如何只是撻其子也遂免他議人有書世情二字并蘇秦只是舊蘇秦昔日何疎今日親之句於座右責其不情於我而不知未有可情之勢此所以踈之者何望焉秦穆公善悔過責己不責人荀子曰君子責己重以周此之謂也

斷飲説

房琯以片言取宰相楊炎以單議悟天子一言之感人也如此頃年陳公大卿生平好飲一日席上有一同寮舉以知命者不立於巖墻之下而問之陳曰酒亦巖墻也陳因是有聞遂終其身不飲何其一言之感人如此今人或有所溺而乃諄諄之誨縷縷之詞勉之不從何也蓋禁之以所欲而勸其所不欲豈遽然惟我是聽而忘其所愛斷然不能投合不若以節之之説告之漸令改過可也大凡諫諍之道無出於此

茹蔬説

能為人之所能爲而不能爲人所不能爲庸人也斷葷戒酒飲食菜茹蔬是人之能爲也割愛妻子絶念色欲是人之不能爲也喫菜事魔正生此患至於貪財戀色男女混置修二會子説金剛禪皆幻術也若夫大可誅者不饗祀家先言送諸天堂上也且人之有身則有父有父則有祖四時饗獻示不忘其本也豈有俗祟而能上天堂也耶原其趨向非不慕善要之邪道繆用其心所以有禁止之令也

聲律對偶假借用字

天子居丹扆廷臣獻六箴此省題詩也白髪不愁身外事六么且聽醉中詞此律詩也二公之所以對者見之於詩無非借數而已周以宗強賦故蒼籙之興起始諸姬而阜康東門種瓜詩青門無外事尺地足生涯二公之所以對者見於賦詩無非借數與器而已詩史以皇眷對紫宸曲詞以清風對紅雨或以青州從事對烏有先生或以披綿黄雀對通印子魚因朱耶之板蕩致赤子之流離談笑有鴻儒來徃無白丁是皆老於文學而見於駢四儷六之間者自然假借使得好不知膾炙幾千萬口也嘗記陳季陸應行先生舉似作賦之法用髙皇對小白

戒食菰蕈

夏秋月雜菰蕈皆是惡蟲蛇氣結成前後壞人甚多斷不可喫爾農民何不勤力種菜四時無缺何用將性命試此毒物特此勸諭莫招後悔【見王狀元夔府十誠】